黄色文学永久地址: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的免翻地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在进门前,空裔先将舒摩尔的存在感隐没了,因此卡莲与薇丝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跟随空裔溜进了房间。他以目光示意舒摩尔坐在客厅角落的懒人椅上,待在靠近阳台的位置。 在进门时,薇丝正独自坐在自己的床上,紧紧抱着海豚抱枕,将脸埋在松软的棉料里;卡莲所处的位置离薇丝有五步以上,从她不时瞥向薇丝的目光,空裔就能推测出大概。 薇丝离开那个秘密房间时,应该是被卡莲看见了。慌乱的薇丝没能向卡莲隐藏好自己的情绪,因此卡莲疑窦丛生。为了替挚友解决麻烦,耿直的白夜城公主追问到底,于是被真诚目光逼到绝境的薇丝,只能举手投降……空裔曾交待薇丝,绝对不要透露真相,如果有谁追查,一定要推给自己处理。所以,这就是他站在这里的原因了。 理所当然,卡莲根本不了解状况。她不过是担忧地望向抗拒自己接近的薇丝,而对问题没有一丁点头绪。对她来说,薇丝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完全没有任何理由,任凭如何搜索记忆,都找不到线索来解释前因后果。 当空裔出现时,卡莲仿佛见到了救星,稍稍放下心来。 “克沙特拉……” “——不要着急提问,卡莲。让我整理一下语言。”空裔先在茶柜上沏好了茶,将茶盏落在卡莲身前之后,才端着茶托落座。其间,薇丝怀着歉意,默默注视空裔的背影,目光中请求原谅,而卡莲脸上的疑惑逐渐消失,心下了然,神情严肃,一语不发地等待着。 两人有事瞒着自己,卡莲迅速理解现状,并对此深信不疑。 她危襟正坐,仪态端庄,尽力传达自己的尊重。分享秘密是信赖非常的表现,卡莲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了解这项辛密,但此时开口拒绝未免出尔反尔、不讲情面,所以只好压下内心的焦虑,将决定权留给空裔。 “……” 坐下半晌,空裔仍然没有说话。 角落里隐藏的舒摩尔焦躁地交叠着双腿。她察觉到薇丝的状态不太对劲,但以她的本事感觉不出来,明明答案就在空裔的脑子里,他却不肯公布,令人心痒。卡莲克制自己观察薇丝表情的冲动,低垂双目,徒然凝望那红茶的水面被漂浮的茶叶荡出波纹,稀薄的白雾袅袅上升,消散在空气中。果然,最后打破宁静的,只能是薇丝。 “……克沙特拉,你说吧。我没关系的。” 漩涡中心的少女认可了。空裔轻轻点头,直视卡莲。 “先说结论……” “请说。” “——薇丝,已经死了。” 现实与想象差异太大,一时之间卡莲都忘记了怎么发声、怎么回答,又怎么揣摩这句话的含义。她花了十多秒来咀嚼字词的意思,试图从多个角度理解,但最终宣告放弃。 这是比喻,还是…… 卡莲无法理解。 “……能解释一下吗?” “在一个多月以前,舒摩尔进攻白夜城的那场战斗中,启光联盟的战士薇丝,为了掩护同伴撤退,光荣牺牲了。”空裔淡淡地扩写了那句话。卡莲更加诧异了,就连舒摩尔都感到惊讶,是自己杀了薇丝?又是在什么时候、什么地方?她与卡莲一样摸不着头脑。 “不……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我是问……薇丝她明明……” 卡莲急忙确认了一眼,这边的薇丝难道是空裔制造的精巧的幻象? “你所见到的不是幻觉。她的确是薇丝,但薇丝已经死了。” “……什么意思?” 空裔再度沉默,似乎在追忆当时的痛苦。 “……在黑暗巨像上与舒摩尔交锋时,我暂未解明暗鬼化的精神构造,在战斗中落了下风。这件事你是记得的。”仿佛在向卡莲确认自己的记忆,又仿佛在自问自答,不论如何,卡莲都给出了肯定的答复:“是……所以我们才需要达摩克里斯之剑。” “在那场战斗中,我们的队伍被打散了,分落在巨像各处。” 这段过程,卡莲在事后报告里读到过。 空裔、薇丝与薇薇安三人在黑暗巨像里走散了,重新汇合花了好一番功夫。 “我当时被种植了暗之种,但在薇薇安与浮士德的帮助下恢复了健康。” “……等一等,不是‘薇丝和浮士德’吗?” 卡莲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准确性了。 “你没有记错,报告上是这么写的。” “为什么隐瞒事实?” 如今看来,此处的问题比卡莲想象的要大多了。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的直率。 “因为……我在遇到薇薇安与浮士德之前……” 空裔深吸一口气,紧盯着卡莲的双目。 “——先找到了薇丝的尸体。” “什——” 卡莲按捺不住,腾地起身,在空裔与薇丝之间来回扫视,连自己过度激动都没发觉。 “那时,她的尸体还是温热的。” “所以……你……你做了……什么?” 声线忍不住颤抖,某种超现实的真相即将冲击卡莲的思想。 “在薇丝的意念还未彻底消散之前,我……” 舒摩尔凝神静听,这回空裔一口气说出了答案。 “——我以空裔族的秘法,将薇丝的精神重新固定在肉体上,将她不完全复活了。” “果然……”舒摩尔悄悄捏紧了十指,“所以你才会那么确信秘法的真实性。” “复……活……不完全?” “准确来说,我的思想只是存放在这里……”薇丝不忍空裔继续回忆,她接过话茬,慢慢走到他的身边,“……尽管我的肉体在后来通过启光技术修复了,恢复了生理活性,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完全复苏了。” 手按胸膛,薇丝只感觉到了虚假的跳动,“我的精神,昔日的肉体,是两种存在。它们仅仅依靠克沙特拉的能力,虚伪地连在一起。如果不定期维护这种脆弱的关联……” “就……会‘死’吗?” “精神会消散,肉体变回植物人。”空裔解释道。 他让薇丝坐在身边,拍拍她的手背,以表安慰。 卡莲深受震撼,但更加疑惑。尽管薇丝战死是噩耗,但死而复生是幸事。哪怕这的确是个令人高兴不起来的消息,可是,又有什么必要瞒着她呢?卡莲并没有脆弱到因为挚友牺牲就一蹶不振的程度,刻意将她排除在外,又有什么意义? 电光火石之间,卡莲想到了。但完全没有想出来。 嗒嗒—— 茶杯与茶托发出磕碰的轻响,卡莲惊觉自己的手指在战栗。 胸闷气堵,呼吸困难,背若火烧,额头涔涔冒汗。 “……当时作战,有薇丝、薇薇安秘书官,还有我和……克沙特拉……” ——为了掩护同伴撤退。 重锤砸下,嗡的一声,大脑蜂鸣。 ——所以我们才需要达摩克里斯之剑。 浑身僵硬,血液冻结,思绪排空,心中只有那一个答案。 “……是……是……是我吗?” 空裔与薇丝都默然不语。 “被掩护撤离的……那个人……是我吗?” 卡莲完全不知道这个插曲。就连舒摩尔都不大记得。 “……” 空裔宣告似的说,“是的,就在你驾驶浮空艇离开时。” 卡莲被这声判决抽空了力气,瘫软在沙发上,她的神色还是一片茫然。薇丝悄悄垂泪又暗暗抹去,她及时探身捉住了卡莲的手腕,紧紧扣住,“如今你已知晓全部……卡莲,不要为我自责。我们的坦率只是为了争取你的理解与坚强。” 空裔缓缓站起,抬手示意舒摩尔走近。 “阴阳相隔曾是不可逆转的悲剧,但我已有办法克服它。或许某些无法偿还的罪孽、无法昭雪的冤屈,都能在某日烟消云散。”这些话,不只是说给卡莲与薇丝。“正因我们活着,正因我们跨越死亡,所以我们才能弥补昔日的遗憾,从死的绝望中发掘出生的希望。我希望你们相信,活着是一切的基础。我的这份能力,不是为了守护秩序、正确与正义…… “——而是为了引导混乱、错误与邪恶,是为了纠正混乱,是为了弥补错误,是为了让邪恶返回正途。卡莲,无论你如何自责当时的疏忽大意,我和薇丝都愿意给你创造弥补的机会,但愿你能原谅,我和薇丝的这份任性。” “……” 卡莲叹息似的回答,“原谅什么的……根本轮不到我……”她牵起薇丝的手,“我明白了……我接受。我会忍耐的,我将尽力补赎。薇丝,请相信我。” “我相信。卡莲,因为我从未怪你。” 薇丝亲吻攥紧的十指,袒露心扉之后的笑容愈加灿烂。 此时,空裔也不再隐没舒摩尔的存在感了。 “我和你一样,卡莲。” 突如其来的惊变中,两人连忙寻找武器,但舒摩尔的平淡态度大大出乎她们的意料。 “我也愿意原谅。所以,白夜城或许能给一个机会……” 第7章 间章一 心意 [chapter:间章一 心意] “两个月了……自从那一天,居然两个月了……” “是啊。时间真快呢,舒摩尔。” “……再说一次,我才不是你的学徒。” “嗯哼。” “唉……瓦利雅,你……你根本没有将我视作对手。” “毕竟与我敌对的那个舒摩尔早就死了,还活着的是属于我的舒摩尔。” 舒摩尔稍作沉默,悄悄回头,与空裔对视。她的眼中没有昔日的桀骜,但那股倔强却更深重了,“意思是,如果我们依旧敌对,你就会杀了我。” “怎么会呢。” “你还会放过我?” “我不会放过你。我会把你关起来,再慢慢谈。” “我不明白……”舒摩尔不安地扭动身躯,尾巴卷起,缠住空裔的腰部,“你为什么如此中意我……明明是理应相杀的敌人。” “是啊,为什么呢?我也在寻找原因呢,”空裔抿着嘴,思索片刻,“其实,在第二次见到你时,我就决定把你变成我的了。” “那……第一次呢?” “只是觉得这个家伙好笨啊。” “你——你就没有憎恶这种感觉吗?” “没有哦。我只有喜欢与不喜欢。因为我很温柔,所以很难恨上别人。” “自己说自己是个温柔的家伙,真不害臊。” “舒摩尔,你觉得我冷酷吗?” “我……”迎上如此狡猾的目光,舒摩尔退缩了,“不觉得……所以我不想……” “不想什么?” “我不想和你……和你们一起了。” 在卡莲与空裔的斡旋下,白夜城与启光联盟姑且同意:允许舒摩尔在其父亲亡故的遗迹中入梦,与残魂进行精神交流。如果空裔能顺利复活其父,两方再做考虑。这项决定的用意大家都心知肚明,表面上是对舒摩尔法外开恩,实际上是对空裔能力的测试。 死者复活,他们亦只听过空裔族的传说。 “你想孤独离开,就此浪迹天涯?” 那就意味着光灵与暗鬼都会追杀到底。 “……因为这太奇怪了。我们,是不共戴天的仇人,怎能和平共处?” “——舒摩尔!” “怎、怎么了?” “我想摸摸你的脑袋,还有尾巴。” “……” 话语顿时都吞回了肚子里,舒摩尔咬着嘴唇,不知是颔首,还是羞赧地低下头去。 “你……你以前不是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吗?” 再度陷入两个月来已经熟悉的怀抱,心脏却比以前跳得更快。 “舒摩尔……” “又怎么了嘛!” “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。” “……那群大人物会生气的吧。” “那取决于他们是否愿意站在我这边。如果你非要离开,我们就战斗吧。” “……” 此时,纤细的斜阳差不多和窗台的倾角平行,溜过台面的光辉在空气中照亮尘埃,洒出一道花粉似的通路。虽然室内还很明亮,但能从半垂的幕帘边,瞥见轻淡的紫罗兰色暮蔼。太阳与大地非常接近,因此鲜明地将空裔和舒摩尔的影子融在一起。 亚麻色与殷红色的光泽盈盈闪耀,光与温度都在互相渗透。 “……嗯。” 舒摩尔抱紧了绕过胸前的手臂,仿佛这是最后一次紧抱。 第8章 第六章 入梦 [chapter:第六章 入梦] 遗迹入口离影之街不远,数十块散乱的巨石掩盖着荒古的门径。日落时分,索拉兹号降落在白夜平原上。空裔隔着一丛丛晃动的茅草望去,大地尽头的那盘落日,简直就是一个血色浓郁的车轮,它快要沉没了,像剪好了半浸在水里的一块圆圆的红纸。 草滩上排着快要融尽的初雪,扬起一阵依稀的白雾。 空裔将黑莲花蜜调制的入梦药与熏香放置好时,红轮般的残阳已贴上了地平线。那团浓稠的血液,粘着动着,可是滴不下来。它微微悸动,从草原上收敛了灼烤一日的暑热而软塌塌的,一下下地粘着大地尽头的山影。成束成束的、柔柔的橘红霞光朝草原撤过来了,初冬的初雪上一片通红,而近处的草滩、帐篷和索拉兹号,都顷刻间黯淡了。 舒摩尔无言地坐在一块岩石上,一会儿眺望斜阳,一会儿注视空裔的背影。似乎只要一声呼唤,他就会回过头来,朝自己微笑;想到这里,内心的感受又古怪起来。即将进行入梦仪式,搜索父亲的残魂,因此必须放空心灵,但舒摩尔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。 这件事结束,两人的交集也就结束了。 或许,在冲突中被他杀死才是最好的选择。 这样的最佳答案尤其冷酷,却在舒摩尔看来充满温情。她已经做不成他的敌人,所以至少为他而死——“为他所杀的第一人”,这个头衔颇有价值。如此一来,舒摩尔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宣称彼此是“敌对”这种简单的关系,之外不需要任何思考。往昔的迷茫,她要用自己的鲜血来洗刷,空裔自然不再有与其他光灵发生矛盾的理由。 真正的救赎,其实是…… “——舒摩尔!” 仪式准备完成了。空裔将魔药递给她,“在想什么呢?” “……没有。我什么都没想。” 舒摩尔接过魔药,瞥了一眼站在祭坛四角的四位光灵。白夜城的乌列尔与米迦勒,启光联盟的希罗娜与绯,都是在索拉兹号上已见过数面的人物,帐篷那边还有卡莲、薇丝等人,全盛时期的舒摩尔都未必能逃出生天。 一旦爆发冲突,下场可想而知。 然而,早已规划好自身结局的舒摩尔,内心没有一丝畏惧。她将药水一饮而尽。 “开始吧!你什么都不要想,引导交给我就好。” 药力迅速发作,舒摩尔刚刚躺下,凶猛的倦意就冲上脑海。 无需思索,只要交给他就好……她阖上眼,任由意识沉没在黑暗中。 四周依旧是那片浓郁的白雾。 舒摩尔在这头,亚麻色长发的中年人在那头。 场景是褪色的老照片,前方的那个人唯有淡漠的微光覆盖,一如风中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那就是他的残魂了吧,现在那个人就在自己的精神空间里。空裔能感觉自己的感官,所以只要放心大胆地走过去、接近他,牵起他的手,问题就解决了。 没什么可犹豫的,舒摩尔昂首阔步,甚至小跑起来,奔向那道身影。 迫不及待地伸出手,心中已开始闪回临别的那一天。 终于,能回头望自己一眼了吗? 终于,能再见他的面容了吗? 这次,他还会离开吗? 在疑问之前,呼唤已脱口而出。 “——爸爸!” 然而,咚的一声。 娇小的身躯被浓雾的障壁撞倒在地。 前方禁止通行。 “这——这是什么?完全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啊!!” 舒摩尔焦急地捶打着朦胧的毛玻璃似的障碍物,四处摸索有没有可供钻入的缝隙。 不过,这是心灵世界,不存在物质与空间的概念,障碍物就是障碍物,是不能绕过、只能破坏的。所以她奋力敲打着,使尽全身力气,甚至想沟通此处并不存在的暗之力,但几经攻击的浓雾障壁始终如同天堑,横亘在两人之间。 心之壁,或者说精神的城墙。 这是生物都具备的,保持自我完整、抵抗侵略的精神本能,根据人格与精神结构不同而所有差别,顽强的人格与怪异的思维会塑造独特的心之壁,从而难以被不理解精神构造的旁人入侵思想。譬如,暗鬼的精神结构与光灵的大相径庭,对于后者而言,前者的思考程式是几乎不能共鸣的,哪怕是空裔都不能读取它们的思想,更遑论控制它们。 精神世界没有物质世界的概率、幸运、巧合等因素,只有最纯粹的强与弱。突破心之壁的办法也只有一种,那就是理解然后打碎它,或者不理解然后强行打碎它。这要求攻击者具有强大的精神能力,而这点恰恰是舒摩尔最不自信的。 “荒、荒谬——都到这一步了……竟然……” 打不破。 这是实力的差距,也是天赋的差距。 哪怕是父亲的一缕残魂,舒摩尔都没有突破心灵障壁的能力。 双膝瘫软,跪倒在绝望的峭壁之前,再度深感自己的渺小与无力。即便在空裔的悉心指导之下,她“恰巧”觉醒了一点点精神感应能力,并为此沾沾自喜,但实际上相比真正的强者,萤烛之火岂能与日月争辉。 舒摩尔不能不这么想:自己的路,就此为止了…… “你在擅自悲观什么呀,舒摩尔?” 精神世界的话语是精神意念的波动,而这股波动如和煦的春风拂过舒摩尔的思想。 “不是说好了,由我来引导你的吗?” 他还是那身洁白的大氅,亚麻色的长发在褪色的世界中也仍然闪闪发光。 “瓦利雅……” 空裔捉住舒摩尔的小臂,拉她起来,笑道:“这种时候闭上嘴,静静看着就好了。” 单手插兜的少年,轻轻抬起右手的食指,戳弄浓雾的障壁。 脑海中飘过一阵玻璃破碎的声响,雾气如春日残雪飞速消融,转眼间蒸发不见。 “去吧。” 弹指之间,高山俯伏在地,降为一片坦途,霁后骄阳遍洒大地,为暗淡枯黄的世界染上五颜六色的光彩。这里本是舒摩尔的精神世界,但在他出现的那一刻,这一方小世界就立即更换了主人。实力之差,云泥之别。 舒摩尔按捺悸动,她强迫自己不被震撼,专心注意那边的父亲。 “……舒摩尔?” 那缕残魂似乎通过精神波动,认出了来者的身份。 “爸——爸爸!!” 响应这道惊喜的呼唤,漆黑的厉芒贯穿了她的胸口。 当然,这里没有疼痛,只有渐渐缩小的视野与迟钝的感知,犹如淹没在深海。 “……” 场面急转直下,舒摩尔木讷地挥挥手,根本碰不到刺进胸膛的黑刃。 “谢谢你,后辈。” 那个人走来了。 “……谢谢你给我机会,清理门户。” 第9章 第七章 宠物 [chapter:第七章 宠物] 如何回到索拉兹号的,根本不重要。 舒摩尔恢复意识时,大脑还在回放之前精神世界的那场战斗。 爸爸……要杀了自己。 舒摩尔当然能理解原因,覆灭空裔族的人就是她。处于残魂状态的那个人,接收到同族冤魂的厉啸、从宇宙的精神网络中,读取到灭族之夜的全程,都是顺理成章。所以,父女两人反目成仇,没有任何疑问。这是必然之事。 假使舒摩尔当时痛哭流涕、发誓悔改,那段鲜血染红的历史也不能一笔勾销。那个人执意如此,只有舒摩尔付出代价,才能取得被他原谅的资格。这种思路过于正确,舒摩尔才无法回头。屠灭空裔族她不后悔,毋宁说毁掉那群愚蠢之徒正合她意。 无关正义与邪恶的准则,将昔日鄙视自己与母亲,又不知悔改地遵循祖宗之道的种族扫进历史的垃圾堆,舒摩尔认为自己应当这么做,于是就这么做了。她没有从这个简单至极的逻辑中看出丝毫不妥。所以,当父亲的黑芒刺入胸口,在最初的震惊之后,舒摩尔的内心只有平静与遗憾。 ——原来如此,我们已经……我怎么没有早一点想到呢? 舒摩尔暗暗感叹,父女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。 她不想攻击父亲,只是满怀遗憾地望向空裔。 ——好像,我不能死在你的手里了…… 让她低头认错,承认毁灭空裔一族是罪大恶极,是万万不可能的。接受父亲的惩罚,这样的结局虽然有点出乎意料,但是不坏。舒摩尔自己无法选择,所以父亲选择就可以了。她的内心对此没有怨恨。可是,如今在这里,有一个人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。“主人”不允许自己的宠物就这么干脆地束手就擒,在安然等候死亡之前,少年就伸手捏碎了黑芒。 然后……他说了什么? 舒摩尔记不清了。 双目无神地盯着陌生的天花板,舒摩尔再次叹息。 “还有哪里不舒服吗?” 果然,那位亚麻色的少年,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。 舒摩尔为自己毫不惊讶而惊讶。坐在病床边的空裔探手,触摸她的额头。 “你的精神受创了,这里还痛吗?” 摇摇头。 “那就好。你继续休息吧。” 空裔正要起身,一只小手从棉被中伸出,拉住了他的衣角。 “嗯?” “瓦利雅……你,受伤了吗?” 面对这个问题,空裔诧异地静默了数秒。 “怎么可能!我和那个人的差距,可不是十倍百倍能形容的。放心吧,他根本伤害不了我。”空裔微笑着俯身,将小手又塞回被窝里,并把棉被的边缘压实,却又听见了悲哀到空洞的话语:“那么,其实我们不能在一起。” “为什么?”空裔饶有兴趣地问。 “因为我的天赋……我们的孩子,不可能继承你的天赋的。就像因为妈妈,我和门德森都没有继承爸爸的天赋那样。”舒摩尔的语气,和电子合成音的无机质感没有什么差别,一具活死人躺在床上,对未来没有任何希冀。她的天赋仅止于此,她的暗之力仅止于此,甚至连父亲的惩罚都失落在过去了,在未来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等待着她? 为空裔延续血脉都做不到,舒摩尔从来没有如此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凄凉与无意义。 在这样的人生道上继续努力,似乎已经不会有任何回报。 “小傻瓜,”空裔轻轻笑着,“我根本没说过我们要结婚呀。” “……” 舒摩尔缓缓转动脖颈,对着空裔,“……说的也是。” 此时此刻,心情如何? 是悲伤,是失望,是沮丧,是困惑,还是一丝丝解脱?无数的情感在心中盘旋,汇成巨大的漩涡,最终注入空虚的幽谷,留给舒摩尔的只有在一片空无中回荡的寂寞的空响。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,因此害怕,害怕终有一天,暂时沉没在心底的熔岩将猛烈爆发,那时的自己该如何承受厄运? “……是我……自作多情了。” “没关系,舒摩尔。我喜爱你这件事,永远都不会变。你始终是我的。” 诺言在心中激荡,舒摩尔默然点头。 “安心休养吧,快点好起来。” 其实,舒摩尔的伤势并不严重。卧床休息只是因为一时昏迷不醒,苏醒后略作调养,她就出院了。甫一出院,舒摩尔便立刻寻找空裔,而亚麻色长发的少年依旧微笑着欢迎自己。她什么都没问,记不清当初的话也无所谓,反正回来就好了。 由此,舒摩尔才开始注意空裔的生活,而不是总窝在自己的房间里。 除了维护索拉兹号,空裔还负责了启光士兵的配合演练,对军团长级别的光灵进行强化训练等任务,实际上一天很少待在寝室休息。空裔没有开口让舒摩尔回自己的卧室,所以她就一言不发地留了下来。傍晚时分,空裔结束一天的工作,就会带着晚饭从食堂回来,舒摩尔便顺从地上去迎接。 晚上的休息时光就是打游戏,或者看电影。这就是日常。 “舒摩尔。” “我在。” “来,给你白夜币。”空裔将数枚铜光闪闪的硬币,放在舒摩尔的手心,“索拉兹号上有自动售货机,你去帮我买瓶可乐吧,剩余的钱你自由支配就好。” “好。我这就去。” 宿舍区的每层楼两侧都有自动售货机,舒摩尔早就见过了,但从来没有买过东西。离开空裔的卧室,感应灯忽的亮起,照亮了寂静的夜色。原来已经很晚了。舒摩尔漫步走廊,眺望落地窗外的星辰与明月。 等待自动售货机出货时,应时的灯光熄灭了,腊月的寒气黏在肌肤上,虽然不冷,但真正的寒意是浸透心底。舒摩尔犹豫了一下,给自己选了加热的果汁。机器嗡嗡作响,她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等候。 内心的热情迅速冰冷,方才在游戏中抛之脑后的空虚又袭上心头。 这就是寂寞吗? 舒摩尔苦笑着质问自己。两人分开还不到五分钟。 暖暖的橙汁抱在手心,小抿一口,甜甜的味道在口腔扩散。 一道思绪如闪电刺过。 ——爸爸彻底死了。 差点捏碎易拉罐,舒摩尔剧烈喘息,险些呕吐,喉头的甜味消失不见。 “真浪费……” 舒摩尔感觉喝不下这罐橙汁了。 ——“你的女儿、空裔族的毁灭者已经死了!复活在这里的,是属于我的宠物!” 什么嘛,原来自己还记得挺清楚的。 手里握着可乐,舒摩尔僵硬地靠在椅背上。 这种感觉,是不是叫彷徨? 每日在沙发上醒来,望着空空的床铺与摆放早餐的茶几,舒摩尔的脑子里都是混沌,无论怎么思考,最后得到的唯有一片乱麻。直至傍晚,空裔归来,前面的时间全在发呆。等待的过程漫长,而且没有留下丝毫记忆,盼望夜晚是仅剩的思绪。 大概,自己的脑子有哪里被戳坏了。 因为当她回神时,已经站在空裔的门前了。 打开房门,将可乐放在茶几上,舒摩尔看向工作台前的空裔,脑子还是一团浆糊。 “拿给我吧,舒摩尔。” “……好。” 一如所料,空裔轻轻揉弄她的发丝表示感谢。 舒摩尔倏地抬起头来,她那紧贴少年掌心的眼睑和额头,骤然飞起的红潮掩盖了苍白的脸色,令人忘却了雪夜的寒峭。一股暖流——她都不知道这是从哪儿来的——淌过心田,她的脸上就泛起了迷人的浅笑。两人的目光意外交汇,空裔的笑意传递给她,舒摩尔的浅笑顿时就加深了几分,但马上又把头低了下去。 “怎么了,舒摩尔?你有话说。” “……对。” 情感肆意爆发,却不似岩浆喷涌。 “我……我有个……不、不情之请……” 是春水在流淌。经过积雪,流过花丛,淌过草地,向着很明亮、很明亮的远方。 “说吧。” 空裔扭动高背椅,面向她。 “别犹豫,我都可以答应你。” “你……你就不能谨慎点吗?” “那你就快说呗。” “我……” 舒摩尔的彷徨扭曲了,而扭曲的终末就是: “……我……我想做,瓦利雅的……宠、宠物。可以吗?” 空裔没有任何犹疑、诧异,他的承诺始终不改。 “我很高兴这个答案,但你如今接纳它的原因呢?” 在少年的眼中,闪烁着孩童般的兴奋。 “……我,”舒摩尔空洞的神情一览无余,她呆滞地转过脸,盯着工作台上的蓝图,心中却空无一物,“我已经不想……不想再继续彷徨,悲哀了……” “嗯。” “以前我只是想着复仇、变强、杀戮,这些简单易懂的事。可是,我已经无法复仇了,我……我的天赋,还有我的暗之力,已经到极限了。爸爸与我为敌,我感受了这点……瓦利雅,我单靠自己没办法……变强了…… “我也想继续和你当宿敌,但是你比我强大太多、太多了。现在回忆起来,当初和你邂逅时,为什么非要以敌人的身份自居呢?如果好好谈谈,说不定就……就有更好的方法和你结识。然而,这种思路一旦延续下去,我就不禁思索……如果十七年前有更好的办法,如果我不是这么愚蠢,或许爸爸就不会成为我的敌人。 “又或许……我没有动过和爸爸重逢的念头,就不会前往那片遗迹,不会入梦,不会发现爸爸的转变……我早就知道,爸爸死于白夜城组织的勘探行动。若止于此,现在我也就不会这么……这么……痛苦…… “我知道思考这些都没有作用,什么都改变不了。可是,每当瓦利雅你离开身边,每当早晨睁开眼,我望着没有你的房间……从那时,一直到你回来,我都在想着这些事……什么都做不了,心里想的都是你…… “瓦利雅,你比我厉害多了。精神无可匹敌,智慧无与伦比。既然这样,我就索性变成你的宠物好了……这样我就永远不可能是你的敌人,更不可能是其他身份……我们的关系简简单单,我什么都不用想,瓦利雅你代替我思考就好了。我也就……不会……痛苦……” 舒摩尔说完,就静静地站在原地,在工作台上的日光灯照耀下,疲倦不堪地慢慢垂下头去。空裔轻拂她润泽的秀发,而在她的心中,除了照例缓缓漾上来的温暖与幸福,还有一种近似麻木的惆怅,能感到整个身体都是那样麻木、困乏、衰弱。 空裔全神贯注地听完了舒摩尔的自白,直至最后都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。 “我接受。舒摩尔,由此开始,你就是我的狗了。”空裔将工作台角落的小盒子打开,将内容物递给她。这件东西已经放在那里等待太久了。与舒摩尔的长发同色的深红皮革,锃亮的金属环,手工缝合线,三者融合在一起的小巧项圈。 “来,给你戴上。这是主人的第一份礼物,要好好珍惜哦。” 苍白的肌肤,纤细的鹅颈,稚嫩的锁骨,可爱的项圈,空裔满意地笑了。 小盒子里还有一条银色的手链,空裔将它戴在自己的右手腕上。 “你看,是双向契约哦。这就是你的狗链。” 舒摩尔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,抚摸那个金属制成的手工艺品。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出,自己那荒唐的梦想与狂妄的愿望已经实现了。 突然间,一阵无法形容的情感冲撞了她。 舒摩尔就这么将头埋进空裔的怀抱,呜呜地哭了出来。少年毫不犹豫地搂住了自己的小狗,让她贴在自己的胸膛上,温和亲切地对她说:“舒摩尔,已经没事了——好乖好乖,你是我的乖狗狗,所以开心地哭吧!把悔恨与痛苦都融化在泪水里,今夜就流干它!” 经过这一下接触,他就感觉她在他的怀抱里,立刻起了变化,只见那娇小、袅娜的身体窜过了一种神奇的力量。当舒摩尔又抬起头来看向他时,那双异色的眼眸里,含有一种温热的火焰。刹那间,天气不是萧索的冬天了,春天又回到人间来了。 舒摩尔重新体验到从前那种鸟语花香的境地,重新品尝到从前那种热情澎湃的心情了。身躯在簌簌颤抖,她只觉得,耳朵里响起了一种嗡嗡的怪声,就像拿起一只海螺,凑在耳朵上聆听,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那里突突跳着。 恍惚中,自己的身体仿佛融化在内心的热切与幸福里了。 指尖摩挲着主人的礼物,舒摩尔忍不住扬起了小脸,轻轻舔舐空裔的面颊。 “——汪!” 空裔明白,舒摩尔已经完全属于他了。 第10章 尾声 爱是不能被遗忘的 [chapter:尾声 爱是不能被遗忘的] 水汽氤氲,莲蓬头将水花洒下来,淅淅沥沥。 舒摩尔仰起了面庞,接受那些播撒下来的花瓣。水流汇集在她的眉间,她的唇边,她的颈际,又从锁骨上滑下去,从娇嫩乳峰的尖端垂落。每一颗温润的水滴,都是一次轻柔的抚摸,就像他的手掌,拂过她的秀发、她的脊背,还有她的尾巴,使她的心灵震撼,感受甜美的奇趣。大自然赋予生灵的春意已经点化了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,每一条神经,每一根极细的血管,以至于最轻的拂触、最弱的声浪,都能向记忆中那最闪耀的片段,灌注某种神秘而坚定的力量,那时的幸福在她的脑海里翻腾。无数的感想滔滔地涌上来,一种似甜又似酸的味儿灌满了她的心,她觉得有无数话要说,却一个字也没有。 忽的,舒摩尔抓住了他的手,紧紧握着,似乎这是她无声的言语。 空裔停下了涂抹沐浴露的动作,静静看着,观察自己宠物的想法。 舒摩尔转过身来,下意识地遮住自己的胸口,但转念想到那天以后,空裔已经给自己洗过很多次澡了,对他来说自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。于是,她干脆消灭了心中的羞怯,将空裔的手拉过来,攥在自己的手心。 少年驯服了她,伤害了她,虐待了她,但她倒觉得很快乐。 其实,人是不能成为狗的。 舒摩尔应当羞愧,应当不敢回想空裔带给自己的一切。她是空裔一族的毁灭者,贯通精神力与暗之力的人,所以她应当羞耻。可是,又有一种强烈的心情超过了她的羞耻,那就是被他拥抱、被他抚慰、被他驯化的那种狂欢似的回味。这是她生平第一次,惟一一次,在记忆与岁月美化了的童年回忆之外,找到幸福与憧憬的滋味。这种感动是强烈的、原始的,同时又是模糊的、甜蜜的,仿佛放弃了自己,也同时得到了所有。 因此,得到了一切的舒摩尔,不甘愿放弃掌心的温暖。 她必须说出来。 “为……什么?” 莲蓬头悄悄泼洒,水珠从少年的发梢滴落。 “为什么……” 舒摩尔想要破坏,想要摧毁,想要将拿来泄愤的东西统统撕碎,把碎屑搓成粉末,再堆积起来烧掉,将全部的灰烬扔到狂风里吹得无影无踪。克制着这份冲动,舒摩尔不敢看向空裔,她望着浴室玻璃门上朦朦胧胧的倒影。 一米五六高度,瘦瘦小小的,没有腰身,没有胸脯,那对头角粗野又笨重,尾巴一点都不优雅美丽,上面长满了细细的绒毛,不如光灵尾巴的鳞片那般光滑靓丽。舒摩尔继续愤愤地盯着玻璃中那朦胧的少女,突然间,景象更加模糊了,朦胧的世界又涂上了一层薄雾。她孤独地坐在这儿,浑然不觉有泪水和浴水一同流淌。 她的眼眶里泛着光,定定看向那面玻璃,嘴角紧闭,眸子中是某种专注的迷茫。 那样专注,那样迷茫……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孩子。 为什么要寻找其他的? ……主人的‘宠物’,只有我……对吗? 舒摩尔咽下了自己的迷茫。 因为,狗是不能质问主人的。 “……求求您,不要离开我。” 舒摩尔倒向他的怀里。 “我只想,留在主人身边。” 空裔轻轻擦拭她的眼角。 “你怎么会担心我抛弃你?舒摩尔,你是我的。我永远都不会离弃你。” 从身后抱住了可怜的小狗,肌肤传来的热度滚烫。 “在地底的巨像里,我度过了孤独的十七年。其实,我一直以来的梦想,不是将暗鬼全部驱逐,而只是将谁紧紧地抱在怀里……很不可思议吧?或许,这在其他人眼里是很简单、很平凡的愿望。可是我的力量过于强大,无法与任何人建立平等的关系。” 空裔靠在宠物的肩头,轻语呢喃。 “不过,这样就好。” 空裔凑近,仿佛要亲吻她;适时的水雾蒸腾,掩盖了一张含羞带怯的脸。 “舒摩尔,我只要你的爱——我知道你见到了我和其他人在一起。但是,她们中间有人依赖着我,敬仰着我,憧憬着我,崇拜着我……或者,根本不理解我,只是在我的身上见到了她们心中的希望、权威、梦想与力量。我和她们的关系,我和你的关系,是不同的。 “因为你是唯一的,我唯一的宠物。” 这……这可以是真的吗? 耳畔倾听了的一切,似乎是完全陌生的,但又十分自然,因为这正是她所渴望的。此时此刻的浴室,仿佛变成了一座庄严的神殿,她也变成一位虔诚的信徒了。更新、更伟大的一种幸福感从心底升上来,什么罪孽,什么忏悔,什么宿命,消失了……历史的重重阴影,未来的种种可能,全部都忘掉了。 舒摩尔,她恍惚间发现自己就立在天堂的门口,一步就能得到永生的祝福。她好几次悄悄地将目光向后投去,又悄悄地错开,水雾中的俏脸泛起可爱的艳红,一股喜悦的光辉笼罩着她。羞涩会增加女性的魅力,尤其是这种羞涩更深地来自不可言喻的幸福。 兴奋和感激飞扬,舒摩尔不能自已,话语脱口而出。 “主人……那您,可以对我做……您对她们做过的事吗?” 理性的克制即刻化成了一股爱欲的激情,脑海里蓦地燃起缠绵的焰火,舒摩尔鼓起勇气与空裔十指相扣,娇媚的春水碧波在异色的双眸里荡漾。空裔没有拒绝,他微笑着,再度温柔地回应她,拥抱她,亲吻她…… [newpage] 浴室之外就是空裔的卧房,右侧带有小隔间的阳台与卧房直通,而左侧的一面小屏风将卧房与客厅区分开来。时间是晚上九点,月光恰好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,云母花纹的窗帘与天空悠扬的云朵一起,在木地板上描绘出晃荡的淡影。 卧室里关着灯,没有一点儿声响,十分寂静。 空裔只披了件浴袍,走出浴室,坐在床上。他回望畏畏缩缩地,离开浴室门的阴影的舒摩尔,她不着寸缕,皎洁的月光未能冲淡那两颊的嫣红,白皙娇嫩的肌肤更加水润,还腾着刚刚出浴的热气与芬芳。她的面庞比方才更加妩媚,更加秀丽,脸上的一切显得那么羞涩、亲切、动人。 确认了自己的决心,舒摩尔缓缓垂下自己的双臂,挺直了身躯,将自己的娇躯展示给空裔。她侧对着落地窗,月光通透洁白的窗纱,将柔和的光辉洒在她柔顺浓密的红发上,贞洁可爱的颈项上,微微抬起的肩胛与柔软平静的胸脯上。空裔凝视着她,舒摩尔毫无踌躇地接受了欣赏的目光,虽然没有索拉兹号上许多光灵那样成熟性感的身躯,但是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:娇小、纤细、优雅,如出水芙蓉柔软娉婷;没有一丝褶皱的紧致肌肤,如细致雕琢的大理石塑泛着光。 月色的亮斑和花纹的影子交错在一起,在空裔的眼里织成了一幅恍惚迷离的图景,而这幅恍惚迷离的图景又裹着她的实体:她的脖颈、她的肩膀、她的两肩中间微微隆起的胸脯,还有两颗娇艳欲滴的樱桃。虽然舒摩尔的年龄比空裔与巨像上的绝大多数光灵都要大,但她的心智,她的性情,都是如此纯朴、稚嫩,因而在空裔的心中,突然第一次萌动了一种异样的感觉,或许空裔就是舒摩尔的长辈,而舒摩尔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。 是啊!让舒摩尔成为现在这副模样的,不正是自己么? 顷刻间,空裔对舒摩尔的宠爱,又更深了一层。 舒摩尔一边慢慢走向床铺,一边在心中回忆,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。 明明我们是不可弥合的宿敌,明明对彼此都施加了不可饶恕的暴行……可是,我留下来……我留在索拉兹号上,只是为了学习空裔一族的秘法——不……我唯独不希望你这么想……和你度过的时光,是三十四年前我出生以来,最舒适、最安心的时光,仿佛……仿佛儿时所受的所有屈辱、所有不幸、所有冷眼……一切的悲伤与苦难都能忘记。 “……怎么又哭了?” 空裔的微笑与那时一样,仿佛绽放光明。 舒摩尔轻轻眨动,任由泪水涌出,好像被太过耀眼的日光刺痛了眼睛——这些话,一句都说不出口,只能由泪水代替诉说。只是宠物,只是一时兴起收留的丧家犬……这种事,我最清楚不过!但是,我一定还是抑制不住,我对您的感情…… “请……” 舒摩尔扑在床边,将空裔推倒在松软的棉被上。 “……请让我做吧。” 空裔对宠物的心态了若指掌,所以他不着急点破,而是坦然接受了她的好意,顺势躺在床上,放任舒摩尔解开了浴袍,露出少年十七年来未见阳光的苍白身躯,还有在月光中悄然挺立的硕大阳物。舒摩尔从未仔细观察主人的阳具,也没有认真思考它的形状与尺寸,但是当月下清影在自己的脸上逐渐延长,从颔下伸到额上时,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 “好……好大——” 舒摩尔的思绪一片空白。 滚烫的热度灼烧空气,恰到好处的坚韧度刚柔并济,直指上空的洁白玉柱上凸起的青筋犹如雕刻的花纹,这伟岸的性器需要舒摩尔双手握圈才能环绕。舒摩尔忍不住估计这根玉柱闯入身躯的后果,她的左手悄悄从阴蒂滑到上腹,大概能刺到这里,戳到胃部。 刹那间,她有一阵窃喜。 其他的光灵能容纳这么大的阳具吗?不可能的吧!只有融合了暗之力的她才能做到!舒摩尔坚定了自己的决心,支起身子,岔开双腿,跪在空裔的腰侧,右手扶正圆润的柱头,晶莹的分泌液濡湿了她的指尖;左手抚弄自己的阴蒂,同时控制肌肉,将幽暗的花穴张开。似乎能听到“啵”的一声,炙热的密境显露了洞口,积蓄的玉露如丝帘袅袅而落。 发情许久的舒摩尔琼浆丰富,半透明的水丝如浓稠的糖浆涂满香蕉,源源不绝地与柱头吐露的黏液混合在一起,整根玉柱立时莹莹发光。下方的水帘洞一开一合,上方的秋水潭媚眼如丝,向她的主人请求最后的许可。在得到轻笑与颔首后,舒摩尔微微吸气,鼠蹊部的肌肉收缩,原本狭小的洞口骤然扩张,它仿佛一只贪食的活物,将柱头完全吃了进去。 一道明显的凸起从阴部蔓延而上,越过了小腹,直抵上腹,将沿途的内脏一并挤到了胃部与横膈膜之下。突如其来的刺激让舒摩尔顿感不适,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妙的预感,她预感到某种盛大的东西就要来了。只是静静包裹着这根玉柱,她就感觉到某种从未有过的快乐与满足像一道电流沿脊椎而上,催逼她的双眼上翻、放弃思考,酥麻感浸透了大脑。 “我……我的处女膜在二十年前的战斗训练中,就因为剧烈运动而破裂了,所以主人请不要担心,我是完全贞洁的。我不会骗您。”舒摩尔禁受不住第一次品尝的猛烈快感,她伸手扶在空裔的胸口,但因为半个胴体都被长枪贯穿,所以只能勉强撑着。她凑出一个平稳而克制的浅笑,凝望着她的主人,然后得偿夙愿,空裔轻抚她的鬓角与脸颊。 “我知道,我相信你。里面很舒服,你试着动一下吧。” 舒摩尔的体内火热且柔嫩。 最神奇的是,她的阴道如同有自我意志的另一个生物,在阴道的不同位置以不同的力度绞紧了阳物,并按摩似的揉捏着。有时会一并收紧,有时会一并疏松,有时会波浪般从内而外、从外而内地依次抚弄,像是生物口腔的吞吐,又像是纤细十指在钢琴键上来回弹奏。舒摩尔尽力容纳着巨大的阳物,无论何时花穴都紧紧裹着它,彼此的体液与温度融为一体,内心的情感和性器的火热一起传达给对方。 喘息了半晌,舒摩尔的热血与兴奋稍微冷却了一点,她不敢立刻动弹,而是好奇地抚摸自己的腹部,那里明显有一两厘米的凸起,证明自己的身体正容纳着雄伟的玉柱。表侧的爱抚传递到内侧,空裔感觉到了舒摩尔的按动,而舒摩尔的花穴也感到了自身的触摸。 “啊——?” 舒摩尔漏出了一记呻吟,但很快压制住了。 “我……我开始了。” “是痛吗?” “不会,我的身体强度您是知道的。” “那就是快感还不强烈咯?”空裔伸手,轻轻一弹,阴蒂高跳似的猛然挣脱包皮,在夜色中昂然挺立,舒摩尔如遭雷击,脊背剧烈颤抖,“呀啊——噫——主人?!等等,不能——噫?——您、您做了什么——哈啊?——哈啊?——您……怎么……” “快感系统是逐步开发的,但是我们之间不需要肉体的渐进磨合。所以,我完善了一下你的神经系统,现在它们在不断扩张,你的阴蒂与阴道的神经丛将会是原本数倍的发达。”空裔说来轻巧,但舒摩尔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潮红与性奋,“数、数倍——那岂不是——呀啊啊?——太快了!太快了!!主人?我……我们才刚刚开始——” “的确才刚刚开始,所以你现在感觉到的,只算前戏哦。” “前……戏?” 趁舒摩尔不注意,空裔翻身而起,两人迅速交换了位置,空裔将舒摩尔压在身下。剧烈动作刺激了刚刚发育的神经丛,舒摩尔的腰部又是一阵颤抖,她的意识恍惚了数秒,有什么东西从肉体迸出,飞升到云端,而后坠落在脑袋里。 空裔感受着舒摩尔大腿上的滑嫩肌肤,示意她夹紧阴道。 “暗鬼不存在随意肌与不随意肌的划分,对吧?” “是……是的?!” 红润的脸颊美艳不可方物,舒摩尔努力扬起脖子,伸出舌头舔舐主人的唇角。 至于随意肌,是指能自由活动的肌肉,而不随意肌包括平滑肌与心肌,光灵是不可能主观控制自己的心脏与血管壁的,但是暗鬼可以。因此,舒摩尔能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动作,譬如……她伸手找寻了一下上腹部的器官,之后空裔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触碰了自己的龟头,而且若即若离,一碰即走。 舒摩尔搂着空裔的脖子,露出狡黠的笑容。 那个东西找了一圈,然后,精准对接了玉柱的马眼,狠狠地啜了一口。 “好色情的子宫。舒摩尔,你其实很淫荡吧?” “是?!因为是主人的母狗嘛!在偷看主人和光灵做爱时,子宫就等不及了?!”空裔忍俊不禁,舒摩尔初尝禁果,真的只动了两下就大脑沸腾,开始说胡话了,清醒后恐怕会更加羞涩难当。这是大好机会,空裔当然不会放过。他猛地抽动了一下腰部,舒摩尔的笑容顿时消失,昏眩似的吐出舌头,脊背脱力,软倒在空裔怀里。 空裔将她搭在垫高的枕头上,缓缓抽送,噗呲噗呲的水声随之而来。 哪怕身体主人已经暂时昏倒,淫荡的阴道仍然拼命吞吐着硕大的阳物,最深处的子宫颈如小鸡啄米在龟头上狂吻,活跃的分泌腺将淫水一波一波地送出,腥骚的白沫从两人性器的结合处,如淙淙流水滴落,下方的被单已经潮湿了一大块。可是,空裔依旧不满足,他搜索着舒摩尔的神经最密集处,深吸一口气,缩紧棒身,玉柱更加坚挺,指向子宫颈旁的一处凸起猛戳下去。 “呀啊啊啊啊啊——啊啊~?!噫唔!欸嘿嘿——主人?~我……我刚才?”舒摩尔被“当头一棒”惊醒了,而且对快感的耐受性似乎有所提升,她的双眼恢复了对焦。甫一苏醒,她就立刻顺从地在腹部找准了棒身的凸起,十指从体表给来回抽送的阳物按摩,阴道内壁更加绞紧,子宫的亲吻更加迅速,对马眼位置的把握更加纯熟。 待舒摩尔恢复意识,空裔适时地加快了速度。 “主人?——啊?——不用怜惜我,我比光灵要强——啊啊?!……强韧的多!所以,按照您的节奏来,就行!我——咿?!我——我好快乐!主人,我好快乐,太棒了!您真的太棒了!我……我、我真的好舒服、好快乐——” 辞藻浅薄的舒摩尔翻来覆去只有那么几个词形容自己的状态,甚至逐渐语无伦次,只知道抱紧空裔,丁香小舌舔得空裔满脸都是口水——啪的一下,空裔张口含住了小舌,轻轻咬住,将小巧细长的舌头拉出了口腔。舒摩尔却受到惊吓,连忙后仰,倒在枕头上。 “对不起!是我——嗯啊?——不该乱舔您的!和狗接吻——噫?!对不起?!咿唔?——”舒摩尔断断续续地说道,她无力地瘫软在床上,两眼翻白,下颚耷拉着,暗鬼化带来的细长舌头垂在旁边的枕头上,舌尖还一抽一抽地,色情又可爱。 “哪有那种事!”空裔的左手揉捏阴蒂,右手捻起松弛的舌尖,指腹轻轻刮蹭,“我允许了,舒摩尔。你是我的宠物,你的一切都属于我!所以,我允许你亲吻,我允许你通过这种方式表达爱意。”话音刚落,手中的舌头骤然抽搐起来,仿佛注入了奇妙的活力。空裔乍一松开,这条细长的舌头就窜进了他的口腔,卷住了他的舌头,来回交缠,宛如某种生物在缠绵交配。唾液自半空滴落,沾湿了娇嫩的乳头,敏感的果实更加硬挺。 舒摩尔的兴奋与潮红愈加浓郁,浑身的肌肤仿佛都在分泌诱人的甘甜。此时此刻,她几乎化作了一头只知交配的雌兽,阴道壁如浪涛吮吸,子宫颈啜饮马眼流溢的蜜汁,舌头从口腔中探出来,和空裔激烈舌吻。她暂时放弃了从外侧给阳具按摩的打算,反而狠狠抓住了自己的乳鸽,捏扁了尖端的乳头。 阴道又是一阵紧缩,另一股甜蜜的腥味突然涌出,溅在空裔的胸膛上。 “只要您愿意,啊?!我可以命令乳腺泌乳——咿唔?!虽然我……我的乳房发育不成熟,泌乳速度不高……啊?!但是,只要您喜欢我可以——”空裔制止了这番话,他轻咬缠卷在自己口中的舌尖,凑近舒摩尔的耳际,柔声道:“这样就好,我喜欢这样的舒摩尔,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。所以,不要做任何改变,专心做我的狗就好。” “是?!是——?!!是我僭越了!主人,您决定就好?!噫——” 子宫平滑肌运力,子宫颈忽然打开,一口吞没了龟头。 从前端开始,被顶到胃部的子宫慢慢扩张拉伸,将越来越多的,甚至三分之一的阳具吃了进去。变成长条状的子宫来回搓弄着棒身,布满纤细绒毛的暗鬼化子宫柔和刷弄着。被复杂的性感神经丛转化为高度敏感性器官的子宫,让舒摩尔遭遇了更强大的快感,一直克制着自己的神情不要失态的她终于忍耐不住。眼珠简直要翻到内侧,脸部一片通红,舌头耷拉在胸前,嘴角溢出白沫,双腿下意识地盘结在空裔的腰后,鼠蹊部的肌肉开始痉挛。 舒摩尔的意识飙上天空。 要来了—— 有什么要来了—— 难道,这就是—— 空裔观察着舒摩尔的状态,知道是时候了。 他以精神能力将话语直接闯入舒摩尔的内心。 “舒摩尔,你要记住了,要永远铭刻在心底: “你是我的宠物,是我的小狗,而且是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狗! “我知道你的内心最深处还在犹豫,还摆脱不了昔日的幻想与罪孽。我常常听见你心灵的哀歌,看见你失神的思索。在夜里,在梦中,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,我知道你将幻想中的完美的自己,与如今的幸福的自己互相比较。你以为那样一来,或许就能让其中一者彻底粉碎,让自己彻底消除迷茫。可是,这样的比较进行一次,就会进行一千次、一万次! “我可怜的小狗啊!在那条通往名为‘自我矛盾’的地狱的斜坡上,怎么可能停住,不往下滑呢?我知道,你在门口等候我,在街道跟随我,在卧房观察我。你以为我是把你‘变成’我的狗,所以想对我更加入迷、更加疯癫、更加失去自我!” 空裔撕咬着舒摩尔的耳垂,温热的吐息让她更加迷离。 “可是!你听好了——舒摩尔,你一直是舒摩尔。只是你多了一个身份罢了! “你曾经在空裔族遭受的,你曾经对空裔族所做的,你曾经对我和索拉兹、白夜城所做的,我全部承认,我全部接纳!我不会要求你抛弃它们,因为是它们构建了你的人格、你的记忆、你的经历。我需要的是‘空裔族的灭亡者·舒摩尔’成为我的狗,而不是一条纯粹的奴仆,你记住了!你的全部,我都会肯定!!所以,曾经的你,与现在的你,没有冲突!” 空裔轻轻笑了。 舒摩尔露出崩坏的表情仰望着天花板,但是她的灵魂还在这里。 子宫内壁的输卵管都亲吻了上来,紧紧吸住了棒身。 “你的灵魂游荡了三十四年。” 少年如此宣告: “只是因为你与生俱来的宿命,即是成为我的宠物啊!” 所以,根本没有什么好矛盾的。 从前,觉得独处也无所谓…… 比起和那些人在一起,我自己一个人反而更开心。 “要……要来了?!来了?!来了来了?!!” 但是…… 果然,一个人还是很寂寞呢。 暗鬼只知杀戮,十七年来依旧是孑然一身。 可是,现在…… “是高潮?!高——高潮来了??!!” ……我是主人的宠物了。 我前生的迷茫,原来都是……未能和主人相遇。 “射进来?!射进来会舒服一点对吧!所以,射进来??——” 太好了,终于…… 能遇见主人,真是太好了!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: huangsewenxue.com 免翻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“主人?!!我爱您?!我爱您??!舒摩尔爱您???!!唔噢?——咿啊?——???”舒摩尔主动吻住了空裔的唇。在热烈的交缠间,她感到一股极大的快乐在增长,澎湃在胸中的喜悦无法言表,仿佛登临一座螺旋的阶梯,刺激和兴奋百转千回,层层上升,层层递进。无比的愉悦从阴蒂、阴道和子宫中沸腾,比起细密的电流,更像是激烈的火花与闪电。舒摩尔忘记了呼吸,她看到整个房间都辉煌明亮,闪耀的强光眩晕了她,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躯体。卵巢在狂喜,狂喜的光芒甚至消融了她的大脑与全部的肉体,只剩下极致的解脱与温暖。